高校|困在抑郁症里的大学生们( 二 )


2019年下学期,临近期中考试,穆晴的数学建模成绩始终提不上去 。因为作息习惯,她又和室友“闹掰了” 。一天,她在图书馆自习时,书还没打开,瞬间觉得“活力被抽空了” 。“突然有了一种’算了’的感觉 。”穆晴回忆,“休学”这个念头迅速在脑海里蔓延 。她自认为“找到了一个可以逃避一切的方法”,于是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辅导员申请“休学” 。
“我怕别人会歧视我”
张晨、穆晴的遭遇并非个例 。2019年,在第八届海峡两岸暨港澳地区高校心理辅导与咨询高峰论坛上,有专家提到,1/4的中国大学生承认有过抑郁症状,且大一和大三时抑郁症的高发期 。“这些年下来,高校心理疾病的发病率是实实在在地提高了 。”华科大大学生发展研究与指导中心主任章劲元告诉澎湃新闻 。在他看来,社会的急剧变化是大学生心理疾病发病率提高的主因 。
也有不同的看法 。心理学家姚智军从事高校心理咨询多年,他告诉澎湃新闻,这些年来,来学校心理咨询室找他的学生的确变多了,但这是社会逐渐开始重视心理问题导致的 。“很多学生以前不了解这个,可能也会比较回避心理问题 。现在则是逐渐在接受,然后会来主动求助 。所以检出率的确是增加了,但并不代表比例上有增加 。”姚智军说 。
澎湃新闻注意到,近年来,越来越多的高校开始重视学生心理健康,校心理咨询室和校医院精神科逐步在不少高校建立起来 。但现实是,不少学生对此仍有些回避 。
大三学生顾守曾在其所在学校心理咨询室做过一段时间兼职 。据他回忆,学生前来咨询时,咨询师会和学生签署隐私承诺书,“向学生承诺,会保护好个人信息和隐私” 。但这或许只是“一纸空文” 。顾守的大部分工作就是,将咨询师收集的确实有心理问题的学生名单发给班主任,让班主任“重点关注” 。每次转接完名单,敲下回车键的一刻,顾守“抬起的手指都微微有些颤” 。
顾守后来也被确诊为抑郁症 。因为前述兼职经历,他不敢在校内进行心理咨询,而更倾向于去校外 。“去校外医院可以用假名字 。”顾守说,对他而言,“患有抑郁症是一个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,“会(被)歧视的,虽然大家说得好听,但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。”
大三女生玟玟在自己高一时就曾因抑郁症住院,此后随身带着药,每天都会在心里问自己无数遍,“今天吃药了吗” 。人多时,她常将药丸攥在手心,找个借口离开人群,猫在角落里把药塞进嘴里 。进入大学之后,她自作主张“停了药” 。“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 。”玟玟说,因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有抑郁症,她从未尝试过去校医院接受治疗,“一旦去校心理咨询室,就会有其他同学看到你进去,那他们就肯定会知道你有心理问题 。”
姚智军告诉澎湃新闻,保护患病学生的隐私和学校心理干预之间有着天然的矛盾 。他举例说,现在高校心理问题干预的普遍做法之一是,让所有大一新生做心理健康测评 。“测评完了之后,我们会划一条线,把可能存在心理问题的学生做一个名单,然后我们会约这部分同学来做一个心理访谈 。在访谈之后发现的确有风险的,我们会告知辅导员和班主任 。”
尽管不少学校都设置了心理咨询机构,但心理问题干预是一个系统工程,虽然想保护学生的隐私,但“就凭机构这些人手,是不足以应对那么多有潜在问题的学生的” 。“我们只能说让他们(辅导员、班主任)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名单,但是在平常的工作交流当中,不要刻意的把它做一个区分 。”姚智军说 。
《中国全科医学杂志》相关研究显示,几乎所有的抑郁症患者均存在一定的以“羞耻感”为主要表现的负面情绪 。这种情绪会导致患者情绪更加低落,更不希望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,从而阻碍了求助之路 。对此,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精神医学科主任施慎对澎湃新闻表示,抑郁症通过规范的治疗手段还是能控制的,但中国抑郁症患者的就诊率仅在20%左右 。近些年来,随着宣传普及,就诊率有所提高,但总体而言并不是很高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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