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已

小已

“查了没,男孩女孩?”
“哎,又是女孩”
【小已】“我去,那你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。”
即使岁月的长河经过千古变亘,即使历史不断地超前繁荣的发展着,即使女人的地位已经不经意的甚至理所当然的凌驾于男人之上。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依旧顽固的扎根于老一辈的精神世界里,甚至连很多年轻的粑粑麻麻们也受他们的牵连,恨不得胎胎怀龙种以告慰爷爷奶奶盼孙心切的脆弱心灵。

果不其然,同事小已小心翼翼的把消息传回家里时,家里的人都在唉声叹气,愁云密布,好像家里突然失了窃,遭了难般的绝望。奶奶捶胸顿足,爷爷旱烟吸的呼哧呼哧响。

小已就可怜了,挺着五个月的大肚子,不知所措,不知该往哪去,家此时肯定是回不得,那冷脸冷言冷灶,她可受不了。还好老公还算怜惜她,从家遛出来陪着的她满大街溜达。

即使家里明里暗里的提示过好几回,希望他们能想开,让这孩子还是不要生下来了。家里多口人就多张吃饭的嘴,何况还是个丫头片子。可孩子父亲也算是上好青年一枚,气势汹汹的护着小已,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,斩钉截铁的说,打孩子伤身体,小已不受这罪。

转眼秋去冬来,枯黄的树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,压的它们吱吱叫唤。小已穿着厚厚的睡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哭喊的惊天地泣鬼神。

“妈妈呀,我疼。”“我要疼死了呀”。一声高过一声,就像那惊涛骇浪,一下又一下的拍进每个人的耳窝里。两岁的大女儿阿妤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,趴着床沿也跟着呜呜的哭。孩子父亲急得满屋子打转,像推着磨的驴,步履沉重。孩子奶奶全身都闲在陪护床上,光着的大脚掌不耐烦的搭拉在床沿上。嘴巴却不饶人的吞云吐雾。

“都一天一夜了,生个挪吒也没这么费事的”。

“哭什么呀,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,我们那会都不知道去医院的,还不是自己在家就把孩子生了,你们年轻人呀就是娇气”

“啊呦,李婶他们还约了我打牌的,你这要误我事了呀”
……………
可怜的小已对这些话已经没了感觉,间歇的疼痛让她快要发疯。她在床上来回翻滚着,劣质的床根本经不住她折腾,咯吱咯吱抗议着。她的手狠狠地握着拳,每一回阵痛来袭,指甲就又一次嵌进肉里。额头的汗,手心的淡淡的血迹干了又湿。整晚的哀嚎让她精疲力尽,她已经疼顾不了许多,只想孩子快点出来。

早晨, 孩子奶奶刚刚从睡梦中醒来,她就可怜兮兮的请求着,“妈呀妈,我真疼的受不了了,让我刨了吧,以后我好好孝顺你”

她揉着惺忪的眼睛,瞬间清醒了,脸上的皱纹粗暴的拧在了一起,脸上露着不可质疑的愤怒的光,嘴里却不乏温柔的慢吞吞的吐着带毒的字。

“你们这些年轻人呐,就是不知道节俭,你知道刨个孩子多少钱吗,一刀下去好几千要没了呀”。

“你看咱家的那头骡子,下崽的时候嚎了三天,也没请兽医还不是自己生出来了,它还能卖了换钱咧,你这怀的还是女娃呦……”

疼痛又一次折磨着可怜的小已,她心是冷的,恨不得下一秒身体也冷了。她紧紧抿着嘴唇,不再说一句话,连痛苦的呻吟也都狠狠地过渡到了拳头里。手心的血顺着手掌染红了床单,触目惊心……
八点,九点,十点-,又三个点过去了。小已已近昏厥,同房的病人实在看不下去了,他们趁着孩子爷奶出去吃饭遛弯的空,扯着那男人的衣袖,纷纷劝说“后生啊,你媳妇要再生不出来,命恐怕都保不住喽”“后生呀,你怎么看着不知道心疼呀,她哭的那个惨呐”。

他叹息着懊恼的低下了头,他怎么不知道疼呢。他跟小已是青梅竹马,感情深厚。毕业后,是小已不嫌他家穷,心甘情愿的放弃了城里的工作跟他回了老家。结婚后也毫无怨言的跟他住进了家里的土窑,然后又生下了阿妤,兢兢业业的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。看着眼前病床上苦苦撑着的自己心爱的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女人,懦弱的但又爱妻如己的他,再也不能忍,他大喊着“ 医生,医生,”。随后,他把小已推进了产房…

吃过饭遛过弯的爷爷奶奶回到病房时,孩子已经顺利刨出来了,小已还留在产床上。奶奶还残留着白菜叶子的牙齿气的直打颤,她用切猪草的力道愤力掀开孩子的小被子,事实终归是事实,女孩无疑。那小女孩望着那张扭曲的脸,吓得哇哇直哭。“哎!造孽啊,造孽啊”

她来到产房,又把扭曲的气愤的脸扔给了小已。此时,医生正在给小已按压肚子,好让肚子里的残留物顺利排出来,医生每按一回肚子,都像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,这种疼不亚于阵痛。她疼的脸色发白,全无血气。孩子奶奶把一碗红糖水一股脑的倒进了女人嘴里,叨叨着“哎!刨就刨吧,谁又你这穷命的媳妇进了我们家门呢。你也别嫌我狠,谁让咱是女人呢,赶明儿你生出了儿子,唉~”

从医院回到家里,小已好像就不再是刚生完孩子的病人了,一日三餐,甚至小宝的尿布,阿妤的头发都得她来承担。爷爷奶奶鲜少进她的屋,他们总说很忙,李婶她们打麻将三缺一,她不好扫她们的兴。王叔家小孙子需要人帮忙照顾半天,她也乐的屁颠屁颠去了。村里来了秧歌队,她最爱凑热闹了……

小已的心冰凉了,也彻底醒悟了

还好青春依旧,还好阳光也在。在一个云淡风轻的清晨,趁着奶奶出门去找李婶打牌,趁着爷爷去花市遛鸟,趁着老公夹着公文包急匆匆的出了家门。小已带着两岁的大宝阿妤,五个月的小宝莱弟离开了这个家,从此了无音讯……

屋里,奶奶又在捶胸顿足,十天,两个月,一年也过去了,她再也没见过她亲爱的可爱的阿妤。阿妤已经会拽着她的衣袖,一声一声的喊着“阿奶,阿奶,买糖糖吃”,可她从来没给她买过。就连五个月的小莱弟都会冲着她笑了,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缝,还有肉乎乎的小脸蛋……爷爷再也不去遛鸟了,旱烟依旧抽的呼哧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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