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爸妈的一封信
爸妈,人到中年,总有多少心酸莫能成言。为了撑起这个家,不给孩子添烦心事,你们很多都闭口没谈。直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,妈妈才压着声音打电话给我,还怕打扰了我。听我说在跟朋友聊天,就想急忙挂断电话。再多问两句,她声音里慢慢就有了哭腔。
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?我在想,为什么我小时候难过了就知道喊爸妈,爸妈难过了却不敢告诉我?你们是大人就没有难过诉苦的权利了吗?你们是大人就不需要被保护了吗?你们是大人我们就不会给你们提供支撑了吗?
你们表现得这么小心翼翼,你知道我多难受吗?
也许你们不知道,我从很早以前,就把你们的尊严和感受看得比我自己的更重要,那也是我努力的一个原因。我宁愿自己挨骂,也不愿意我的爸妈为了我折下脸面去求人,那会让我觉得比自己考差成绩更不能忍受。
高中刚入学,爸爸我们两个找不到我分到的班级。你听人指点去问教务处的老师,进了门跟老师说明情况,他听完继续目不斜视看电脑,没发一言,你只好在他背后静默站着。慢慢地,空气安静中带着沉重,每一秒都在加压。后来又来了一位家长,他认识。同样的请求,他招呼着人家立刻就帮忙查起来,还是你眼尖,在翻滚的名单上抓到了我的名字,得知了分到的班级。
你站在老师身后被人漠视,那种感觉我到现在都记得,那个时候,我跟自己说,我不要我的爸爸再为了我被人为难,我希望自己以后能争点气,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。
我希望自己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,就不需要你们去为我出头争取。我希望我能够挣更多的钱,给你们足够的保障,就不用你们再在钱上为难担忧。我希望有自己的立身之本,能够依靠自己赢得尊重,这样我的父母也会因为我而被人尊敬。
总的来说,我希望你们堂堂正正地为人父母,希望你们什么时候提起我来,别人就会觉得你们一定很靠谱才养出这样的闺女。我希望你们能够被善待而不是被欺负,我希望别人知道你们背后有人撑腰。不只你们怕我在外面被欺负,我也怕你们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会受委屈。我希望我妈能够一辈子天真任性,说自己就是脾气直,不会说违心话。固然我知道这样容易吃亏、得罪人,但我希望我妈不用被迫改变性格,能够不妥协、自在地做她自己。
爸妈,你们总觉得我还小,不想我被真实的社会为难,可是你看,我也已经是一个懂得承担责任的成年人了。从前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初中时的梦想就是赚很多钱,现在我知道钱有多重要,也知道钱对人的限制有多大了。尽管我依然不把赚钱视为终极目标,但它是我人生的必备基础。我开始渴望赚钱养活自己,支撑家人。
以前我总说你们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,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才最重要。现在我知道你们不是生活在人与人保持礼貌和距离的钢铁城市里,你们在一个祖祖辈辈盘根错节的村庄里过日子,别人的眼光直接影响了你们的生活质量。所以我开始希望能够为你们争取荣光,让你们有为人父母的骄傲和尊严,而不再要求你们别管别人怎么想。
以前作为学生,家里有任何困难,我似乎都帮不上忙,只能看你们没白天没黑夜,全年无休地像蚂蚁搬家一样搬一点攒一点,给家里添砖加瓦,供着我和弟弟读书。包括现在你们遇到的问题,可能在钱上我依然帮不了多少忙,但是相对不会上网,生活环境单纯的你们,在搜集信息、分析问题,寻找解决方法上,我确实可以提供帮助了。
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有站在你们的处境中,不能凭借多读了一点书就去对你们指手画脚,所以不喜欢对家事插手。你们也习惯了让我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。可是时间久了,你们就会习惯性把自己当成我的保护伞,却忘了我已经有给你们提供依靠的能力。
网上流传一个故事,说中年人下班后总要在楼下车里一个人待几分钟,让自己释放下压力,再去笑着面对家人,因为这个时候自己上有老下有小,别人都把你当依靠,是无处诉苦的。我觉得这都是胡扯。我们从来没有期望过我们的家人全能,我们从来都没有要求过我们的家人不许哭,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必须撑住一切才算合格。
在我理解中的家人就是,其中一个倒下了,其他人一起把他撑起来。家是一个爱会生生不息、不断流动的环境,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感知、付出和收获安全感的地方。从客观角度来讲,也许十几岁的孩子帮不上什么忙,但是她会给你理解,给你安慰,给你倾诉的权利和战斗的勇气。就像是我要高考复读时,爸爸那句“你不应该哭,该笑才是”也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一样。你不能代替我去学习,但你给了我闯过难关的支撑。就像是我被妈妈责怪时,才三四岁的弟弟,会拿糖给我吃,故意缠着我说话一样,他会给我无声的安慰,再小的年龄他都懂得爱了。
对家人来说,最重要的不就是爱和理解吗?不管你在紧要关头,是付出还是感知到爱,都会获得超凡的勇气去克服困难,也因此我们的感情会变的更加深厚,我们应对下次困境会更得心应手、齐心协力。
所以爸妈,一方面,我希望你们把我和弟弟看成各自独立的个体,不必把我们的人生全都背在身上,一方面我又希望你们知道,我们渐渐长大会帮你们分担更多的东西,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支撑生活。
就像是我给你们说过的,“你们不必一定给我们买房置车,我知道但凡你们有十分的力气,就一定会花在我们身上十二分,”我知道你们那么努力地想给我们多一点资本和捷径,感知到这种心意就是我不断努力的动力。
但你们没有必须达成的目标或者任务,我们的人生终究还是得自己承担。你们可以是我们身后的防护网,却不必是我们的登天梯,所以不要太为难自己,也可以对你们的孩子多一点信心。
也许这话听来可笑,但我一直想着老小孩老小孩,有一天我会成为照顾你们,给你们出主意,带你们看世界的人。我会成为满足你们任性的孩子气要求的人。我希望我的妈妈到老都爱穿红裙子,我希望我的爸爸到老都会有在客厅光脚转圈圈的兴致。我甚至希望有一天你们会对我说,我听说云南的风景很漂亮,你带我们去看看吧。而不是现在我跟你们说,云南的风景很漂亮我们一起去看看,你们却担心钱的问题,不能成行。
所以,爸妈,哪怕你们已经年近半百,是名副其实的、上有老下有小的中流砥柱,但你们同时还是我和弟弟两个人的家人,你们有权利被支持被理解被爱。
慢慢地,你们更会是被满足被照顾被呵护的孩子,会被我们牵着手告诉你路怎么走、风景怎么游,外面的世界这么大,有我在你也不要太害怕。
【给爸妈的一封信】因为时光会轮转,而你们的孩子,正在渐渐长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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